华体会官网-维萨告别姆贝乌莫：从朋友到敌人了，10年后我们再慢慢聊

　　有关人文历史学科需要遵循的原则，我总结为六大项。

　　第一个原则：多元化。

　　历史讲解其实分两种：第一种是事实性陈述，也就是讲故事，这个顶多牵涉到事实判断。比如，袁世凯是中华民国总统；1911年中国发生武昌起义。这些呢，牵涉的是真假与对错。也就是真善美第一步，真与假。这个相对比较简单。

　　第二种，就是价值判断了。比如，袁世凯是不是中华民国伟大的总统；武昌起义是否推动了中国历史的进步。价值判断，牵涉到的是真善美这三者的后两项：善与美。每个人的三观不同，每个人的价值系统不同，评判自然也不同。比如：情人眼里出西施，比如：王八瞅绿豆——对眼了。说的都是这种情况。这第二种，价值判断，就适用多元化原则了。那就是，没有标准答案，没有唯一的答案，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。有的只是你自己的答案。只要你能自圆其说，自成逻辑与体系。比如袁世凯是否伟大，萝卜白菜，各抒己见。比如武昌起义到底是打断了晚清立宪的进步改良，还是推动了中国的革命进步，也可以公说公理，婆说婆理。

　　有关价值判断，我们也可以参见美国的小学六年级历史题，它是关于二战的：

　　1）你认为谁对这场战争负有责任？

　　2）你认为纳粹德国失败的原因是什么？

　　3）如果你是杜鲁门总统的高级顾问，你将对美国投放原子弹持什么意见？你是否认为当时只有投放原子弹一个办法去结束战争？

　　4）你认为今天避免战争的最好办法是什么？……

　　如果按照这个原则来研究袁世凯，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出题？

　　1）你认为辛亥革命是否成功？理由何在？

　　2）你认为袁世凯称帝失败的原因是什么？

　　3）如果你是袁世凯，你对走向共向持什么意见？你是否认为，走向共和是中国当时最好的选项？

　　4）中国从汤武革命开始，就走向了一个革命的循环与加速道。你认为，中国人喜欢革命的原因何在？而上个世界末刘再复与李泽厚为什么要《告别革命》？他们告别的，又是什么样的革命？

　　我们的小学生，没有历史课的。初中生与高中生，会有这种题么？甚至大学生，愿意去对付这种题么？

　　与多元化相对应的是两极化思维：其逻辑是这样的：非白即黑，非坏即好，非敌即友！具体表现：凡是敌人反对的，就是我们拥护的；凡是敌人拥护的，就是我们反对的；敌人的敌人，就是我们的朋友，敌人的朋友，就是我们的敌人！

　　网上有个流传极广的历史学家十分钟速成，虽然有所夸张，但看到的人都会发出会意的微笑，也是典型的两极化思维：

　　1）历史人物基本上只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。

　　2）历史上劳动人民任何时候都是好人；统治阶级任何时候都是坏人（1949年以后的除外）。

　　3）历史上劳动人民任何时候都是勤劳、勇敢、聪明和正确的；统治阶级任何时候都是懒惰、软弱、愚蠢和错误的（1949年以后的除外）。

　　4）历史上主战派都是民族英雄，凡是主战就是正确的和爱国的；主和派都是民族败类和汉奸，凡是主和都是错误的和卖国的。

　　5）历史上所有农民起义胜利之前都是革命运动；胜利之后都是蜕化变质（1949年以后的除外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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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著名大导演谢飞在给北大学生做讲座时说了自己的两个笑话。第一，老先生在厦门用望远镜望海峡对岸，发现他们居然也是红旗（青天白日满地红），表示奇怪，按的想像，台湾只能用黑旗或者蓝旗呢。第二，是老先生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时，与一个台湾人合住一室。评价起双方的领袖，谢飞认为一提老蒋，就想起一个尖嘴猴腮无情无义的老头，那台湾人说，哪里啦，我们（此处省略若干字）……

　　按照这个思维研究袁世凯，就会出现这样的思维：

　　1）袁世凯是个坏蛋；

　　2）这坏蛋还是天生的。出身就不好，地富反坏右：富二代、官二代、军阀二代、大官僚大地主阶级代理人！

　　3）天生还笨，不学无术大草包，连个大学都考不上。

　　4）他的维新是假维新；

　　5）真维新来了，他去告密；

　　6）镇压人民的刽子手；

　　7）双手沾满人民鲜血，所以在官场上冉冉升起；

　　8）盗取革命胜利果实；

　　9）洪宪帝制，复辟倒退……

　　总之，两极化思维的历史教育，就是抓坏蛋，或者说，主要任务是骂坏蛋！因为教材已经把坏蛋给你抓出来了，不劳您自己抓了！

　　第二个原则：言论中性。

　　所谓的言论中性，也可以叫内容中性。它也是为保护言论的自由而树立的。也就是说，言论与真理无关，言论的自由不是为了追求真理，而是为了追求表达的权利。所谓的大狗叫，小狗也叫。不能因为你叫得好，而否定叫得不好的；更不能因为你叫得高，而否定叫得低的。一句话，不能说你叫得对，别人叫得不对。其实这个跟多元化原则也相关，也就是说，事实有对错，但观点没有对错，事实错了你可以纠正，观点不符合你的胃口，大不了提出你自己的观点。能争的，不是观点的对错，而是观点的表达权。即使观点不符合通行的政治正确，也有表达的自由与权利。何况观点的对错不是由你裁判的，观点无论对错都得先说出来。我们历史上最恐怖的，不是错误的观点，而是正确的观点，百分之一百正确的观点。动不动啥啥啥真理，吓死人不偿命。当然了，言论中性还有一个意思，有些观点，只能说，不能干。光说不干，也算中性。

　　与言论中性相对应的，就是中国很独特的一个现象，告密。认为你说得不对，就撒开小腿去告密。这个从商鞅的秦法开始，到武则天时代扩大，终于成为我们一大传统。

　　第三个原则：真善美之首位，真！

　　老前辈陶行知先生早已有话：千教万教，教人求真；千学万学，学做真人。与之相对应的，就只能是假了。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？假大空。而历史学界，也是假大空重灾区。

　　第四个原则：公民意识。公民意识，其实就是负责的意识，世间一切都与我有关！与之相对应的，只能是臣民意识与奴隶意识。

　　根据严复的新民论和三自论，我嫁接一个概念：三民自。

　　三民，来自严复的新民论：民德、民智、民力，三者缺一不可，可简称三民论。

　　三自，来自严复的三自论：自利、自由、自治。人先得自治，才得自由，得自由，才能自利。

　　三民与三自合一起，可简称三民自。我认为，三民自做到了，公民社会就培育好了。一句话，公民是水，水位的深浅，决定了民主这个小舟的高低。

　　第五个原则：反狼奶教育。我们也有自己的历史教科书问题。

　　岂止是历史教科书。非历史教科书，问题也多。当年国民党跑到台湾，跟咱们的语文教材一样一样的。台湾教材，上面配个图片，一个老农在耕地，旁边一个嘴歪眼斜的家伙，对老农抡着鞭子，旁边配字：试看大陆人民在xx统治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。大陆教材，同样配个图片，一个老农在耕地，旁边一个嘴歪眼斜的家伙，对老农抡着鞭子，旁边配字：试看台湾人民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。

　　不过，现在的台湾教材改良多了。我曾经研究过台湾某个版本的高中历史教材。确实恪守了价值中立与价值多元等诸多原则。就是课后作业题，都能体现这些原则：

　　1.你信奉什么宗教，为什么？

　　2.从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，中国一再受到列强帝国主义的侵略与欺凌，这种外力冲击，对中国正面与负面的影响如何？

　　3.改革与革命孰优孰劣？辛亥革命的成功代表政治上的革命一定比改革好吗？

　　4.中国人的天朝意识历经数千年，到鸦片战争之后打破，一个堂堂大国，要接受夷狄列强欺凌，心理上必需面临强大的调整。请以家族及个人为例分析一下碰到类似情形，精神与心理上如何适应？

　　一句话，他们曾经也狼奶过，但现在，基本上全是人奶了哈！

　　第六个原则：文理交叉与通识教育。

　　哈佛大学规定：一个读物理化学的，必须在文科领域拿到足够的学分，文史哲都得学，一门不及格，便不能升级，不能入硕士班，就算你是物理天才，甚至五年中能拿两个理工博士，但你的人文基础课必须及格。

　　美国一项综合研究表明：西点军校的高才生，往往要在哈佛读一年，拿一个历史学硕士，否则将来在军队难以升迁，因为按照美国的理念，将帅型的人才，像巴顿那样带兵占领一个大陆的将军，他必须懂历史，否则他的纯粹的军事决策就会犯致命的错误。

　　这六大原则，是我自立的。也是我的学术原则。

　　上海师大的萧功秦老师说，中国的学者大致可分三类。一类是对策派，给政府提供决策咨询的；一类是意识形态派，比如中科院物理院士何祚庥“量子力学的运动规律符合三个代表精神”之类。相对比较中立的，是学院派学者，比如庄子的美学思想，庄子的生态意识之类。其实应该再加一派，普世派。宣传普世价值的。但他们与民众之间，没有直接的交流。我想在中间做个二传。也就是一脚学院，一脚普世，把学界有营养的、有价值的东西，传到民间。

　　袁伟时老师有座右铭曰：历史在哪里扭曲，我们就在哪里突破，说真话，说自己的话。我的座右铭：历史在哪里扭曲，我们就在哪里突破，说真话，说自己的话；以自己喜欢的方式，说自己想说的话！一句话，求真的历史叙事，加独特的个人化的文风！因为我们的受众很刁，我们的历史也很冷，所以，如何把读者吸引过来，传达给他们真相、常识与一些有价值的理念，是我的学术目标！爱谁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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